摘要:作者:侯林 侯环济南,碧筒饮的发祥地 有因为一项发明而使一处园林有了名声,甚至青史留名的吗?有的,1500多年前北魏正始年间的济南碧筒饮和使君林便是。 碧筒饮,又称荷杯、荷盏。据唐段成式《酉阳杂俎》: 历城北有使君林,魏正始中,郑公悫...
作者:侯林 侯环
济南,碧筒饮的发祥地
有因为一项发明而使一处园林有了名声,甚至青史留名的吗?有的,1500多年前北魏正始年间的济南碧筒饮和使君林便是。
碧筒饮,又称荷杯、荷盏。据唐段成式《酉阳杂俎》:
历城北有使君林,魏正始中,郑公悫(北魏宣武帝时期齐州刺史)三伏之际,每率宾僚避暑于此。取大荷叶置砚格上,盛酒二升,以簪刺叶,令与柄通,曲茎上轮菌如象鼻,传吸之,名为碧筒饮。历下学之,言酒味杂莲气,香冷胜于水。
使君林所在的历城北,据清代济南府平原县诗人董芸考证,为大明湖北水门外之北园:
今北水门外,树林阴翳,流水澄清,居人多治蔬圃,俗呼“北园”,疑即此地。(董芸《广齐音·使君林》)
这是不会错的,其一,北园恰在历城之北;其二,此处当有两物:绿树、红荷。而北园历来便是清泉涌流、河塘密布、绿树婆娑、稻荷飘香的醇美水乡。
就是在这样一块风水宝地上,有了段成式的这段记载,我们几乎可以图画般地想象并且描绘出当年的“正始风流”:
北魏正始年间(504—508),在济南的三伏天里,风流儒雅的齐州太守郑公悫,带领他的宾客幕僚们,来到这里避暑休闲,比起城里的溽暑,这里显然是一处难得的绿树阴翳、清泉淙淙的“清凉世界”。而“使君”,正是人们对于州郡长官、亦即济南人对于郑公悫的尊称。“使君林”,显然是郑公悫所拥有的一处绿树成林的园林别墅。正是在这里,郑公悫与他的友朋与属下发明了碧筒饮。段成式对它的做法与饮用写得分外清晰,它是让美酒经荷叶、荷柄之后,尽收荷之清新润泽之沥液、精气而入人口,故能成为“酒味杂莲气,香冷胜于水”的上等饮料。
这样一种清香爽口、新奇宜人的美酒佳酿,这样一种雅致而诗意、舒适而富于情趣的消暑娱乐方式和餐饮生活方式,很快由济南而扩展至全国。自此之后,在众多的古代别集中,以“碧筒饮”为题的诗作屡见不鲜,人们甚至不记得它的最初发明人是谁,而它的发明人和发明地,却靠着《酉阳杂俎》的记载保留下来。
窈窕长林下,悠然忆使君:
使君林与郑使君
自然,作为碧筒饮的故乡,与使君林和碧筒饮感情最深的,还是济南和那些曾经客游济南的人士。
他们或到北园凭吊怀古,赞扬郑公悫的诗酒风流;或称颂碧筒饮的发明创造独具慧眼。比如清代道光年间任济南知府的吴振棫,其《暇日出游杂成》之《使君林》:
明珰翠羽感微吟,秋水芙蓉瘦不禁。
凭仗碧筒能逭暑,风流真忆使君林。
风流倜傥的钱塘进士吴振棫一生与酒和莲荷有不解之缘,曾有句云:“当官如酒味,难得是清醇。”(《夜行长清道》)又云:“扁舟凉雨萧萧发,又为荷花住一年。”(《北渚》)所以,他对使君林、碧筒饮的激赏就可想而知了。
而济南诗人朱曾传《使君林怀魏郑悫》更为出人意表:
窈窕长林下,悠然忆使君。
苔多非借雨,松老自栖云。
月出须眉古,风前剑佩闻。
青袍间红绶,花草妒纷纷。
他说连北园美丽的花草都嫉妒起郑使君们须眉剑佩、青袍红绶的非同寻常的风范来。
还有的诗人来到北园,寻访使君林当年遗址,激起一片怀古伤今的幽雅之情,如董芸之《使君林》:
使君林下起清风,荷叶为杯号碧筒。
剩有疏篱间茅屋,菜花香里雨蒙蒙。
对于发明碧筒饮的颂扬更是指不胜屈。如清人王初桐《济南竹枝词·使君林》:
使君林外有残雷,暑雨初收秋欲回。
折得荷花来照酒,劝君须尽碧筒杯。
荷花照酒,那是何等妙曼之风采。
还有近代宋恕先生《历下杂事诗》之七:
正始风流不可寻,北城何处使君林?
碧筒杯制人间绝,莲叶年年满济阴。
直把碧筒饮作为“人间一绝”来吟唱,实堪称知音一遇。
明人陈洪绶的《隐居十六观》,描绘一隐士惬意地畅饮荷叶酒。
碧筒饮在济南
唐宋以降,作为文人雅士极度风雅的宴饮方式,碧筒饮迅速传遍全国。苏轼等诗坛大家亦对此吟咏不已。那在碧筒饮的诞生地济南又如何呢?自然更是风生水起,较他处为更胜。
以下仅据笔者读书所及,就清代济南碧筒饮风行景况摭拾于下:
其一 大明湖上,文人荷盏赋新诗
夏秋之际,与当年的使君林紧相毗邻的大明湖是一片莲荷世界,它更以其“江北独胜”的文化景致之美,吸引众多文人墨客来此游览。
明湖荷柳
而此时,亦正是碧筒饮风行湖上之时。
据清初诗人钟辕《明湖夕泛》:
偶尔来湖畔,停桡小港东。
一亭思北海,半亩吊南丰。
柳映天心月,莲摇水面风。
夜凉倾白酒,带苦吸荷筒。
钟辕,字圣舆。康熙二十五年(1686)拔贡,考充镶蓝旗教习,授桂平县知县。康熙四十九年(1710)卒于官。为顺治初年山东学政钟性朴(字文子)之子。作为生长于济南的诗人,钟辕对济南的情感非同一般。
从《明湖夕泛》这首诗里我们看到,诗人在泛舟游览并瞻仰了历下亭、南丰祠之后,尽管此时天已入夜,但诗人依然兴致不减:“柳映天心月,莲摇水面风”,是实写其临湖风、赏明月的惬意与潇洒,同时,又将自己对于“天心水面亭”的游览巧妙地嵌于其中。尤其令人注目的是,此时诗人的休闲娱乐似乎刚刚开始,“夜凉倾白酒,带苦吸荷筒”,那带着莲气特殊清苦之香的碧筒饮登场了,此时,也正是诗人诗兴大发、吞吐珠玑的最美时光的到来。
结社游湖,荷杯醉吟,是济南文人盛夏游湖的典型方式。
诚如清代济南诗人、光绪间湖南学政吴树梅诗中所咏:
榴红照眼社曾寻,罨画光中觅醉吟。
菡萏香风荷叶露,碧筒杯泛使君林。
其二 明湖画舫,美人碧筒迎佳客
在大明湖,碧筒饮出现最为普遍的场所是雅致的画舫。清光绪年间,大名鼎鼎的上海申报馆记室邹弢,便曾记下大明湖上碧筒饮的生动一幕。
光绪十四年(1888),上海申报馆记室的邹弢来山东采访,时任山东巡抚的张曜热情接待了他。张曜对其照顾备至。邹弢住在巡抚大院,冬日张曜为其送寒衣;而到了夏日,济南天气炎热,张曜又有妙招伺候:游大明湖。邹弢先是乘坐如同瓜皮一般的“小艇”,在游览了历下亭、铁公祠等胜景后,又登上了豪华的画舫,见识了济南的“特产”——碧筒饮。于是,邹弢欣然作《与山东抚署同人游大明湖》诗,尽情描绘自己在画舫中之见闻:
西山爽气飒然来,风度荷花涼袭袂。
冰弦哀怨玉生寒,画舫妖姬竞工媚。
柔肌胜雪绛绡轻,手制碧筒杯劝醉。
茶烟正绿茶铛鸣,渴吻消除暑亦避。
马牛逐逐何所求,人生至此期适意。
为探名胜挈名姝,斯游历历皆堪记。
夕照西沉载月归,何时重结闲鸥契?
湖山胜境中,有琴弦伴奏,有清茶伺候,更有光彩照人、柔肌胜雪的美女们,用自己亲手制作的碧筒杯,给客人殷勤地敬酒,这酒味杂莲气的上等酒饮,顿时令诗人感受到莫大的快乐与适意。
其三 张氏漪园:每逢花时饮碧筒
清代,济南碧筒饮的繁盛标志在于进入了家庭。特别是在一些私家泉水园林里,觥筹交错,荷筒频吸,繁盛一时。
我们先看漪园。
家庭举办碧筒饮是需要条件的,首先院落要大,要有莲池,这对一般百姓家庭来说是有些难度的。济南是泉城,私家园林不在少数,且多有种荷之好。清代名诗家李宪乔(字子乔,号少鹤)便在《雨中游张氏园亭》诗中称漪园“荷气凉于水,竹烟高似云”,这些都为碧筒饮之风行提供了条件与便利。
张氏漪园是济南清代东流水上的著名私家园林。
明清时期,在济南城西的东流水巷,南北各有一处依泉而建的私家园林,巷南的一家为张氏漪园,巷北的一家为贤清园(明时称伊人馆)。这两家泉水别墅,在济南园林史上声名最为显赫。
漪园建于清康熙初年,建园人为历城人张秀。张秀,字泗水。乾隆《历城县志》“本传”称其“家素封,世以善良称于乡”。
漪园依古温泉而建,其最大的特点在于主人独创的结构:它以泉水为贯穿,因泉建园,以水景取胜,却又含而不露、蕴藉有味。未见其园的人不会知道,漪园的一切建筑如厅堂楼阁等,全部是在水上的。
广种荷柳,是张氏漪园的一大特点。张秀及其儿孙辈均好结交文人雅士,以好客著称,因而每当夏秋季节,这里便成了文人们畅饮碧筒、消暑赋诗的乐园。
有清初济南名士朱缃游漪园诗可兹为证。
朱缃(1670—1707),字子青,号橡村。清前期文士。子青自负俊异之才,博览群书。经史子集,无书不读,独薄科举程文,潜心于诗赋之中。诗学王士禛,且身居历下,与四方文士交游,颇负诗名。朱缃所著有《云根清壑山房诗》《枫香集》《吴船书屋诗》《观稼楼诗》等。
且看朱缃诗《秋日游张氏漪园分韵(二首)》:
小骑林间印碧蹄,追凉薄暮到城西。
三间竹子桐孙屋,一尺荷茎蓼穗泥。
黑蛱蝶边红匼匝,白鸬鹚畔绿低迷。
诗情未许多寥落,藤茧乌丝细字题。
斑竹栏杆小径通,莎亭藓榭水声中。
凤翎装画披吴锦,螺甲添香炷汉铜。
杨柳轻垂人影碧,海棠低拂渚波红。
酒徒可许频来往,逢着花时饮翠筒。
秋日,济南天气往往依然炎热。在一个秋日的太阳即将落山的时刻,诗人朱缃来到消暑胜地漪园“追凉”。接下来,朱缃特意写到园林的植物与绿化,除了绿竹、红蓼之外,是荷,而且是长达一尺的荷茎,这就为下面的“碧筒饮”埋下了伏笔。
第二首,诗人依然描绘漪园的美丽景致与人文画境。斑竹栏杆、小径通幽、莎亭藓榭、清泉淙淙的山林气象,以及杨柳轻垂、海棠低拂的诗意场景,还有主人日常生活方式的精致、讲究与高雅,在这样一个醇美的环境里,济南人最为钟情的碧筒饮耀然登场了:“酒徒可许频来往,逢着花时饮翠筒”,诗人一改前面叙事的温文尔雅,使用了“酒徒”这样扎人的字眼,而且是“可许频来往”,一下就将碧筒饮宴上主人的豪情好客、酒客的自由放纵全然展现出来,会当痛饮三百杯。“一醉累月轻王侯”,这是真正的风流倜傥,它是在碧筒饮的平台之上完美呈现的,难怪真诚豪放的济南人如此青睐这碧筒饮呀!
其四 冯氏竹园:碧筒注酒传杯满
清代嘉道年间,济南城南护城河上(今半边街)有一处优雅的泉水园林,因院内遍种绿竹,名唤竹园。主人冯赓飏因仕途坎坷,称其为拙园以自遣。
冯赓飏(1786—?)字志孚,号子皋、拙园。广东南海人。嘉庆二十二年(1817)进士,选翰林院庶吉士,嘉庆二十四年(1819)散馆,改知县,选山东黄县,后调汶上。未久,缘事落职。冯氏失意之余,遂于济南城南购得园林一所,取名拙园,与朋旧觞咏其中,数年以病卒。子皋与其弟冯询(号子良)皆能诗,而冯询诗名甚大。冯赓飏著有《拙园诗选》。
竹园内有清泉,有硕大的荷池。荷池畔还有荷亭,为碧筒饮行乐之佳处。冯氏兄弟在济南交游甚广,济南名士周乐便是竹园碧筒饮的参与者之一。周乐(1777—1853),字二南,晚号漫翁。其先世江宁人,自其祖游幕山东,遂家历城。林汲先生周永年之族侄,恩贡生。性豪爽,喜宾客。初与同里诗人结诗社。后居关中十年,又漫游燕、赵,归济后主讲济南景贤书院。著有《二南文集》《二南诗钞》《二南诗续钞》等。
除周乐外,冯氏兄弟还与济南诗人陈超、何邻泉、郭敏磐、李僩、郑云龙、谢焜,以及客居历下的诗人廖炳奎、王大堉、王鸿、章寅、招子庸均为好友,他们不时诗酒雅聚。道光初年,竹园文宴之盛成为济南一景。
其五 珍珠泉上:荷叶称觞香沁脾
珍珠泉秋景
有清一代,珍珠泉大院作为山东级别最高的巡抚衙门,高墙深宅,壁垒森严。特别是自康熙二十三年(1684)起,它又成为清帝康熙、乾隆东巡、南巡时在济南的驻跸之地。在清代嘉道年间济南府淄川县名士王培荀的《乡园忆旧录》里,有这样一段记载:“济南抚署,传云圣驾南巡驻跸居之,故正门常闭,巡抚各官俱由东角门出入。”
然而,高墙壁垒却挡不住人们的娱乐之念。如乾隆年间山东巡抚方观承(字遐穀,号问亭,又号宜田)便写有《珍珠泉(二首)》,其一云:
鉴此一亭古,量从十斛多。
月明应吐蚌,露下想倾荷。
“倾荷”,即碧筒饮。在珍珠泉,山东巡抚等高官与他们的幕僚们,每至炎炎盛夏,依然在珍珠泉旁毫不犹疑地摆开了碧筒饮盛宴。
朱定元(1687—1770)字象乾,号奎山,贵州黄平人。康熙五十二年(1713)举人,历仕康雍乾三朝。乾隆年间官至河南布政使、山东巡抚、内阁学士、都察院左副都御史。乾隆十四年(1749)因足疾致仕。有《四书文稿》《静宁堂诗集》。
朱定元有《午日东抚署中偶咏》:
镏火燃天景物移,海东又遇浴兰时。
珠泉照影清于水(署西有珍珠泉),荷叶称觞香沁脾(是日荷叶为卮)。
采艾因思医宇宙,佩符恒欲净边陲。
何须彩缕缠吾臂,自有胸中五色丝。
东抚署,山东抚署,亦即珍珠泉大院;浴兰时,端午节。此时正值仲夏,炎阳发威,而署西之珍珠泉上,水明如镜,清凉幽雅,山东巡抚朱定元于是在珍珠泉边摆上了美酒,特别是用带有长茎的新采的荷叶做酒杯,一场别开生面的碧筒饮正式亮相。
其六 泺源书院:别饶消暑趣,带露吸荷筒
清代,泺源书院也是一处夏日畅饮荷杯的场所。
泺源书院有华池。此池是泉,也是一处硕大的莲池。
正是在荷风送爽的华池,泺源书院的师尊与生徒们阔开碧筒饮大宴,有光绪十七年(1891)书院生徒高徽嵋《华池》诗可以为证:
玉甃何年凿?阶前拓数弓。
孤亭临北渚,故宅近南丰。
涤砚霏花雨,开轩度藕风。
别饶消暑趣,带露吸荷筒。
“别饶消暑趣,带露吸荷筒”,何等风雅超越,又何等清新脱俗。
其七 趵突泉与黑虎泉上的“思”与“想”
说了这半天,怎么没有趵突泉?
趵突泉上,清代有没有碧筒饮呢?
显然是有的,只是还未发现文献依据。
趵突泉有荷。
清朝道光年间,长年在山东担任知县、知州、知府的诗人徐宗干称趵突泉夏日“好风微雨,荷静竹深”(《趵突泉上观铭山画竹为许莲君通守题并序》);而光绪年间云南诗人朱庭珍《游趵突泉》诗则大写趵突泉之莲荷,称趵突泉:“余波溅荷芰,满地纷珠玑”。
清朝道咸年间,济南学者、诗人马国翰有《追和杨会庵同年趵突泉诗百韵》诗,其中有句:
晷永曦亭午,炎蒸夏蕴隆。
纳凉修竹濑,逭暑夕阳豅。
楼拟凭黄篾,杯思折碧筒。
那须餐沆瀣,便可访崆峒。
“楼拟凭黄篾,杯思折碧筒”,这其中的“楼”为白雪楼,即当时的白雪书院无疑;而“杯”,则为荷杯亦即碧筒饮,只是,诗人只是“思折”,不知是否真有行动。
还有黑虎泉的情形亦与此相似。
那是在更早些的乾隆中期的一个夏日,济南府齐河县进士郝允哲与其友人在黑虎泉饮酒,郝允哲作《温庆远邀同李桃仲夫子及周藏珠、陈祥生、陈鸣珂诸友,共饮黑虎泉遇雨(二首)》,其二云:
送阄射覆兴婆娑,坐久应知醉面酡。
乱石参差泉窦细,垂杨摇曳雨声多。
残碑自剔苍苔读,往事曾传皂盖过(今司寇江夏公为中丞日尝宴客饮于泉上)。
欲觅碧筒浑无得,城隅空想郑公荷。
郝允哲一行是在“乱石参差”“垂杨摇曳”的景致醇美的黑虎泉旁,既有清泉赏心,雨声悦耳,又有“送阄射覆”的游兴婆娑、美酒尽兴的颜面红酡,真够开心、真够幸福的啦!然而,他们依然不能满足,何哉?原来是,在济南人的眼里,夏日里最为清凉可口、最为清香宜人的饮料,非碧筒饮莫属!所以他们仍然要四处寻觅荷叶碧筒。然而护城河是一条群泉奔涌的泉水河,其河水全是由地底涌出的清凉的泉水,且为湍急流淌的活水,这显然是不适宜种荷的,所以他们遍寻而“浑无得”,只好在城隅的黑虎泉旁,空自想象着碧筒饮(“郑公荷”)的美味了。
其八 百脉泉上也有碧筒饮
清代,醇美的百脉泉上也有碧筒饮风雅之事发生。
这是笔者在清代道光年间章丘县令张朴的别集《信拈草》中发现的。
张朴(1797—?)字小波。直隶定州人。道光五年(1825)拔贡生。道光二十三年(1843)知平阴县,二十七年调任东阿县令,二十八年再调章丘县令。著有《信拈草》。
张朴有长诗《百脉泉竹深荷净图》,详细记载了这次赏泉绘图兼碧筒宴饮活动的全过程。
在诗的小序中,张朴称,道光二十九年(1849)夏天,此时经过一年来的辛勤理政,章丘显然情势不错,使得张朴有了“案牍时闲”的时光与雅兴。盛夏季节,酷暑难耐,于是爱好风雅的张朴特邀平日相契的良朋好友,前往消夏胜处百脉泉一游。张朴还邀请众人在宴会上绘画、赋诗,赞百脉泉竹深荷净,清新怡人。
在诗中,张朴描写了由县城至百脉泉所见之沿途景致,以及百脉泉山环水抱、楼台金碧之远景近景,百脉泉涌出之状,以及对于百脉泉周边环境特别是竹林与红荷的描写。萧萧竹韵,冉冉荷香,使得诗人们俗襟尽脱。诗画家们济济一堂,团团围坐,酒宴上,有诗情洋溢而即席赋诗者,有妙笔写生而即席绘图者,而时值盛夏,济南人最为解渴、最为潇洒的饮酒方式,则莫过于碧筒饮了,而这一幕也在百脉泉上精彩上演了:
采莲握碧筒,把钓羡银鲫。
有时戏儿童,金钱向水掷。
得机在天渊,得趣在泉石。
泉水自涓涓,此中想风格。
所谓“采莲握碧筒,把钓羡银鲫”,将人们饮碧筒、钓银鲫的快乐情状作了生动展示。最后,诗人用“得机在天渊,得趣在泉石”来作归结,足见这场盛宴达到了一个十分理想的境界。
既得趣味,又得天机,良难也。